孫芳芳邊把粥推給葉韶光, 邊朝葉紅軍溫柔道：“紅軍啊, 你餓不餓, 媽給你盛粥。”

全天下的丈母娘都有這樣的想法, 只要自己對女婿好一點, 那麽女婿應該就會對自己的閨女好。

這種想法沒有什麽邏輯, 但對母親而言, 自己對女婿好，就等於給了自己心理安慰。

葉紅軍受寵若驚極了，但臉上半點不露：“不用, 媽，你坐著，我自己去盛。”

孫芳芳趕緊按下他：“不用, 我去就行, 你陪著韶光說話吧。”

孫芳芳笑瞇瞇往外走，等她一走, 葉韶光瞪了葉紅軍一眼, 哼哼道：“軍哥, 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會裝模作樣。”

葉紅軍湊過去親了她一口, 笑道：“跟你學的。”

這個男人簡直不要臉！

葉韶光不想搭理他, 挪了挪位置。

葉紅軍捉著她的手悶笑出聲，葉韶光被他帶著忍不住也笑了。

“紅軍啊, 媽知道你不愛吃甜的，單獨給你煮了一碗雞蛋面。”

孫芳芳人還沒進屋, 聲音先傳進了屋。

葉韶光趕緊甩開葉紅軍的手, 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喝粥。

不一會，孫芳走進屋。葉紅軍起身迎了過去，雙手接過粥。

吃都還沒吃，他先誇上了：“媽，您煮的粥真香。”

孫芳芳被誇得合不攏嘴。

葉韶光心裏哼哼，馬屁精，就會拍馬屁。

這都是她誇人誇剩下的！

葉紅軍像是知道她心裏在嘀咕他似的，接著又道：“媽，您教教我，等我學會了，以後韶光想喝您煮的粥了，我也可以給您煮。”

孫芳芳一想也是，她總不能跟葉韶光一輩子，她的後半生終歸是要交給葉紅軍的。

再說了，雖然葉紅軍現在只是村委書記，但她肯定這只是暫時的，等時機到了，他肯定會回到屬於他的位置。

她笑道：“行，我教你。”

葉紅軍又誇道：“媽，你這粥熬得又滑又嫩，是不是有祖傳秘方。”

孫芳芳被他哄得眉開眼笑，整個人散發出慈母的光輝，一口一個紅軍叫得親熱。

葉韶光移開視線，打斷他們的話道：“媽，你熬的紅豆粥也好吃。”

她挑釁地看了葉紅軍一眼，眼裏寫著‘我絕不認輸！’。

葉紅軍一笑而過，轉頭又跟孫芳芳說了起來。

“媽，我打算讓黨哥兒和紅姐兒的戶口改我家去，您覺得怎麽樣？”

孫芳芳當然樂見其成，葉紅軍是城市戶口，黨哥兒和紅姐兒要是跟了他，以後就是城裏人了。

“你是他們的爸爸，這事你看著辦。”

葉紅軍深情款款道：“不行，我可不敢自己辦了，得韶光同意了才行。”

孫芳芳越看葉紅軍越覺得滿意，這個女婿性格好不說，還對自己的閨女好，自身方面完全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。

不過他的自身是很完美，但他的家庭卻有點一言難盡。

想到葉紅軍的家庭，孫芳芳的笑容癟了下去，不是很自然道：“紅軍啊，你跟韶光打算什麽時候去京都。”

當初說好了的，葉家跟趙家分開辦婚禮，趙家的婚禮在長水村辦，不請葉家人。而葉家的婚禮在京都辦，趙家人也不去湊熱鬧。

葉紅軍喝了一口粥：“我都聽韶光的。”

這話他沒法接，不管他說早點去還是晚點去，孫芳芳都不會滿意。

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決定權交到葉韶光的手上。看在葉韶光的面子上，孫芳芳就算心裏不滿，嘴上也不會說。

倆家的恩怨積攢依舊，如果不解開，大概會一輩子不往來。

聞言，孫芳芳看向葉韶光。

葉韶光想過這件事情，笑道：“不急，熏了臘肉再去。”

長水村養了十來頭豬，除去留著過年的兩頭，也還有十來頭。

葉韶光跟王百富商量過了，決定在十一月中旬殺豬制作熏肉。

孫芳芳笑得勉強：“好，你們自己有主意就好。”

一眨眼又是幾天過去，這一天，長水村到處燈火通明，到處吵吵鬧鬧，跟過年似的熱鬧極了。

今天是制作熏肉的日子，長水村的人都十分重視。

黨哥兒拉著紅姐兒跑進屋，一本正經道：“阿母，奶奶說要準備殺豬了，讓你過去。”

葉韶光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：“阿母知道了。黨哥兒和紅姐兒乖乖在屋裏玩，千萬不能出去知道嗎？”

殺豬是一件很血腥的事，葉韶光不想讓黨哥兒和紅姐兒看到殘忍的一幕。

紅姐兒撅了撅嘴巴：“石頭哥哥跟王樂哥哥他們都去，紅姐兒也想去。”

黨哥兒看著葉韶光不說話，其實他也想去。

葉韶光哄道：“黨哥兒和紅姐兒還小，等你們長到十歲了，阿母一定讓你們去看。”

之前拐腳婆婆家的孫子因為看殺豬被嚇得病了一場，後來雖然身體好了，可他心裏也留下了陰影，一見到豬就害怕。

兩個孩子才五歲，葉韶光可不敢讓他們去看。

紅姐兒委屈巴巴道：“紅姐兒什麽時候才能長到十歲？”

葉韶光想也不想就道：“只要紅姐兒多吃點飯，很快就能長到十歲了。”

黨哥兒撇了撇嘴角，這話他從三歲聽到五歲，已經會背了。

但紅姐兒信了，她樂呵呵道：“紅姐兒今天要吃兩碗飯！”

“紅姐兒真乖，阿母親自給紅姐兒裝飯，保證給紅姐兒裝滿滿兩碗飯。”

兩個孩子用的是塑料碗，不過拳頭大小，就算是兩碗飯也沒有多少。

紅姐兒滿意了，生怕葉韶光去晚了沒飯吃，催促道：“阿母你走吧，紅姐兒跟哥哥乖乖的，哪裏都不去。”

葉韶光分別吧唧了一口，拿上東西匆匆去豬圈那邊。

豬圈門口架起了大鐵鍋，火星子劈裏啪啦作響。

站在豬圈門口的都是殺豬好手，長水村每逢殺豬，都是由他們動的手。

見葉韶光到了，阿進嬸走了過來，笑道：“今年的豬忒肥，能分不少肉。”

葉韶光也是這樣想的，樂呵呵道：“嬸，全部做成熏肉嗎？”

長水村不曬臘肉，只做熏肉。

阿進嬸爽快道：“留下一頭給鄉親們分肉吃，其他的全部做成熏肉。”

做熏肉的事一向由阿進嬸負責，葉韶光就是過來蹭幾個公分。

“咕咕咕咕”

雞鳴響第一聲，阿進嬸笑道：“兩點了，準備殺豬。”

她快步走到豬圈門口，扯起嗓子高聲道：“時間到，該拿刀的拿刀，該拿盆的拿盆，都麻利起來。”

拿刀的是殺豬的人，拿盆的是接豬血的人。

長水村人都配合慣了，每逢殺豬，有人負責刀起刀落，有人負責接豬血，有人負責燒火燒豬毛，有人負責燒水刮豬毛。

每一個步驟都安排了人，井井有條，出不了半點錯。

阿進嬸話一落，殺豬的立刻進豬圈捉住，整個豬圈響起豬叫聲。

淩晨六點，當第一抹太陽光照進豬圈，整個豬圈門口擺滿了白花花的豬肉。

阿進嬸提了豬下水去煮大鍋飯，殺豬也要挑吉時殺，一般會選擇在淩晨兩點到四點之間殺豬，然後在淩晨留點前完成殺豬工作。

聽說在這個時候殺豬，豬的怨氣沒那麽大。

葉韶光跟著阿進嬸去煮大鍋飯，今天要煮的是血旺豬雜粥。

葉韶光被分了熬粥的工作，阿進嬸領著五六個婆子媳婦在旁邊處理豬下水。

一群人邊工作邊說話，想到一會就能吃上豬雜粥，大家都特別有幹勁。

有婆子扔下一把豬腸，扭頭問：“韶光啊，葉書記疼你嗎？”

這是每個新媳婦必然會被問到的問題，都說女孩跟女人有著天然的界限，當你是女孩的時候，大人不僅不會跟你提男女之事，還會不讓你聽，不讓你看，生怕讓你學壞了。

一旦成了女人，大人們說起話來就沒了把門，今天討論自家男人的床上習慣，明天討論男人的持久能力，後天揶揄別人家的夫妻□□。

這些話題怎麽說都不膩，每回說每回都有新鮮例子。

葉韶光呵呵笑了起來，轉移話題道：“今年的豬特別肥，做成熏肉一定特別香。”

婆子媳婦們可不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，有婆子道：“韶光啊，大家都是女人，用不著害羞，你給我們說說唄。”

葉韶光總覺得這話熟悉，當她看到黃琴的時候，她想起來。

這話有人跟黃琴說過，就在她新婚那幾天，當時她還跟著起哄來著。

真是風水輪流轉，今年到她家。

眾人齊齊看向她，許是結了婚的關系，葉韶光反而沒之前敢說了，只吱吱嗚嗚道：“就那樣。”

阿進嬸哈哈笑了起來，直接揭了她的老底。

“倆人好著呢，新婚頭一天，韶光就把人家書記給推下床了。”

這話可有不少的旖旎色彩。

婆子們紛紛哦哦叫了起來，葉韶光糯糯道：“嬸，您保證過不說的！”

因著第一天就把葉紅軍推下床，葉韶光心虛，擔心葉紅軍會生氣，私下裏偷偷跟阿進嬸說過這事，想要找阿進嬸拿主意。

當時阿進嬸拍著胸脯保證過絕對不會往外說，結果，結果！

她就不該輕信阿進嬸的話！

阿進嬸脆聲道：“嬸只說這一次，再也不說了。”

說著，她朝葉韶光眨了眨眼睛。

她再也不信她了！

葉韶光能怎麽辦，只能害羞不已地接受她們的調侃。

說著說著，有婆子說起了另外一件事：“阿進嫂子，咱們從來沒試過制作十來頭熏肉，我這心裏有點不安吶。”

阿進嬸掃了她一眼，爽快道：“你那是吃飽了撐的，有什麽可不安啊。”

婆子們對視了一眼，有婆子道：“要是能把一部分豬肉制作成罐頭就好了。”

有人接話道：“沒錯，就做成韶光上次給的那種罐頭，那罐頭忒好吃，吃一口香得一晚上都忘不了。”

阿進嬸何嘗不是這樣想的，可是長水村條件有限，一來沒有瓶瓶罐罐，二來沒有做罐頭的經驗，哪裏敢輕易嘗試。

眾人看向葉韶光，阿進嬸問：“韶光啊，要不你寫信給景書，問問他罐頭怎麽做？”

長水村雖然沒有瓶瓶罐罐，但是大瓦缸還是有的。

葉韶光心說這事還真沒法問葉景書。

不過，她們的話點醒了她。

總跟供銷社交易雞蛋跟肉雞終歸不是長久之道，不管是雞蛋還是肉雞都不能久放，要是能把雞蛋跟肉雞加工成罐頭，他們就可以把東西發往其他供銷社，拿去換更好的東西。

越想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，葉韶光心思活絡了起來。

她放下鍋鏟，笑瞇瞇道：“嬸，我要出去一下，你們看著點粥啊。”

阿進嬸擺手道：“上廁所是吧，你去吧，這裏有我看著。”

葉韶光往外走，越走越快，走到最後小跑了起來。

她沒回家，而是去了雞舍。

關上門，葉韶光點開系統面板。

她之前琢磨過做罐頭的事，但沒有細想，今日細細琢磨之下，她認為長水村不是不可能做出罐頭。

雖然長水村的條件並不好，但很多時候，條件是創造出來的。

比如做罐頭的瓶子，若是讓長水村自己制造玻璃瓶子，那簡直是天荒夜談的事，不過長水村雖然做不出來，卻可以跟軍方合作。

上次葉紅軍的小叔來過信，他在信裏說對長水村的肉雞很滿意，唯一的不足就是數量給的有點少了。

長水村完全可以跟葉紅軍的小叔聯系，讓葉紅軍小叔解決玻璃瓶子的事。

只要能讓軍人們吃上肉，她相信葉紅軍小叔肯定很樂意合作。

再來說制作罐頭的事，長水村人只會制作熏肉，從來沒制作過罐頭，也不懂怎麽制作罐頭。

這個時候，就要看系統的了。

她研究過系統，知道罐頭加工廠裏面有加工罐頭的方法，比如如何存儲罐頭，如何保證罐頭的保鮮，全都寫得一清二楚。

要想制作罐頭，她要做的事有兩件，一是將加工廠裏面關於加工罐頭的方法放下摘抄下來，然後偽裝成葉景書寄過來的書信。

二是聯系葉紅軍小叔，說服他合作罐頭的事。

這兩件事都急不得，得慢慢來。

想著事情，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，未免露出破綻，她趕緊離開雞舍。

回到曬谷場，阿進嬸擔心道：“怎麽去了這麽久，是不是拉肚子了？”

葉韶光半真半假道：“不是，我不放心雞舍，去了雞舍一趟。”

阿進嬸點了點頭，沒再追問。

接下來的時間，阿進嬸讓王百富去開廣播，吆喝鄉親們到曬谷場吃大鍋飯。

分飯的依然是阿進嬸，葉韶光端著自家的飯往自家的位置走，剛坐下，王百貴跟黃芬一起走了過來。

今天正好是周六，王百貴跟黃芬一起回來吃殺豬飯。

葉韶光給孩子們一人舀了一碗粥，囑咐他們小心燙後問王百貴：“貴哥，你找我有事？”

王百貴撓了撓頭發，黃芬接話道：“他有點事弄不明白，想要來問問你。”

葉韶光喝了一口粥，笑道：“什麽事啊？”

黃芬推了王百貴一把，示意他說。

王百貴憨笑道：“一個月前，廠長忽然又找我過去說話，一個勁兒地誇我有鋼鐵精神，誇我踏實肯幹，是員工的表率。”

“我當時特別慌，一個字都不敢跟廠長說，你說廠子會不會惱了我？”

說完話，王百貴和黃芬同時看向葉韶光。

被他們倆一起盯著看，葉韶光眨了眨眼睛，想了一會才拍了拍腦門道：“別擔心，廠長是真的誇你。”

王百貴一臉茫然，他什麽都沒幹，廠長怎麽就誇他了？

葉韶光想起了一個月前跟鋼鐵廠廠長說話的事，那時候她在廠長面前誇了王百貴不少好話，還給王百貴樹立了不愛說話，只顧埋頭幹活的形象。

時隔這麽久，廠長可能是忽然想起了跟她聊天的事，才會找王百貴過去談話。

王百貴不安啊，他看到廠長就覺得害怕，根本就不敢答他的話。

見完廠長後，他感覺自己沒表現好，特別擔心廠長會因此對他不滿，然後取消他正式工的資格。

他都跟黃芬商量好了今年懷孕，明年生孩子，他的工作要是沒了，他可怎麽養活黃芬母子。

王百貴張了張嘴，小聲問：“韶光，你跟我說一句實話，我的工作是不是要沒了？”

葉韶光錯愕地看著王百貴：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
王百貴嘆了口氣，沮喪道：“我感覺廠長看我的眼神不對勁，特別狠，特別利，好像要把我看透了似的。”

葉韶光心想若是不跟王百貴說實話，他恐怕會繼續不安下去。

葉韶光笑道：“廠長那是欣賞你，我之前在他面前誇過你幾句，廠長可能記在心裏了。”

王百貴瞪大眼睛：“誇我了？”

在廠長面前誇他了？

真是跟做夢似的！

葉韶光點了點頭：“嗯吶，剛好遇到了你們廠長，就跟他聊了兩句。”

黃芬拉著葉韶光親親熱熱道：“韶光啊，你都誇貴哥什麽話了？”

葉韶光笑了起來：“也沒誇什麽，就是誇貴哥不愛說話，只愛幹活。”

她看向王百貴：“貴哥啊，你以後盡管好好幹活，只要你不出岔子，我保證廠長還會找你談話。”

王百貴嚇得合不上嘴巴，葉韶光接著道：“要是廠長找你說話，你能回答的就回答，回答不了的就低著頭別說話。”

黃芬驚呼出聲：“廠長是不是要升貴哥啊？”

葉韶光笑了笑：“不知道啊，但很可能會。”

聽了葉韶光的話，王百貴跟黃芬都驚喜不已，一人拉著葉韶光一只手不撒手。

葉韶光盛了一碗粥，遞給黃芬：“芬芬，你吃。”

她聽到她肚子叫了，夫妻倆可能連飯都沒吃就來找她了。

黃芬怪不好意思的，她端起碗喝一口，才剛喝進嘴裏，還沒來得及咽下便吐了出來。

葉韶光著急道：“燙著了？”

黃芬捂著嘴巴搖了搖頭。王百貴撓了撓頭發：“黃芬懷上了。”

葉韶光趕緊放下碗：“哎喲，大喜事啊！”

“你們坐著，我去喊嬸過來！”

葉韶光起身拔腿就跑，找到阿進嬸後一句話沒說，先把人給拉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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